早上六点半集合。
昨晚我把三天的用品和衣物都收拾好,还跟阿嬷借了一支hua盖手机。那时候还没有chu2控手机,自拍这件事更是遥远。我很少碰手机,因为阿嬷不喜欢小孩一天到晚拿着手机玩。但那天是我第一次主动跟阿嬷开口,因为我想要能打电话给舅舅,好让他随时找到我。
那天,我带着既jin张又兴奋的心情去参加旅行。
同学们鱼贯上车,挑自己喜欢的座位。我用最快的速度抢到後面靠窗的位置。一路上,窗外的景sE渐渐变化:从桃园杂luan的电线杆与耸立的建筑,慢慢换成被群山拥抱的风景,还能看见海洋中的gUi山岛。穿过十二公里chang的隧dao,这是舅舅曾经带我回花莲必经的路。我的老家,终於要到了。
那瞬间,我安静下来。不是快乐,而是久违的平静。
游览车里同学嘻笑玩闹,但在我的位置上,只有安静。
我想起国小二年级园游会的那一天。
阿公阿嬷没有来,哥哥们也没有来。阿公曾说爸爸会来,可我等了一整天都没看到。打电话过去,也没人接。最後,同学嘲笑我:「你爸妈都没来,你是不是孤儿?」说是不是被丢掉的小孩。有人甚至故意模仿我哭的样子,一边学一边笑。那一刻,我脸红到发tang,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。因为我知dao,他们说得有点像是真的。
那时候我还假装当作玩笑。chang大後才发现,那些话,b玩笑更像诅咒。
园游会那天,我孤单一个人,躲到校门口附近的花丛边,盯着那一丛红得发亮的仙丹花。那是我童年里最熟悉的花。小时候在花莲,家门口对面就有一整片。我超Ai摘下来x1花mi,甜甜的。那是我的快乐。
我小小的手,还会拿纸跟笔去数花朵,写在纸上zuo纪录。「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…一百!」我嚷着。
我拿给舅舅看,舅舅笑我:「你还小,不会算数~哪有第五朵就tiao到一百朵的啦~」」
我倔强的说:「真的一百朵啦!」其实我gen本不会算,只是天真地以为「十」之後就是「一百」了,中间的数字完全不会,但我真的很认真的去算!我在这里发誓!
舅舅总笑我,然後带着我数数字:「雅雯来~12345….20…这里有23朵喔~」
我很认真的听舅舅说话,用着小小的手指,算好每一朵花:「好~12345…..100~」
「没有100朵啦~哈哈哈」舅舅一边笑我,我却依旧y说「一百朵!」。舅舅和舅妈笑着,我被笑也不生气,因为他们的笑声里有Ai。
这段记忆,清晰得不像话。
甚至在我开始写这本书时,还特地问舅舅,他居然还记得
那段童年回忆後,我国小一年级,依然拿着笔跟纸,习惯的去算花朵,下雨天的话,就不会去算花朵了,因为那时我专业到,知dao下雨的话,花朵会一直掉,算下去也不准。
回到旅行那天,晚上到了瑞穗,我打电话给舅舅,告诉他我住的小木屋在哪里。大概过了一个小时,有同学拍我肩膀:「谢雅雯,你爸好像来找你,在後面转角。」我愣住了。我爸?怎麽可能?他连答应的事都总是失约,怎麽会突然跑来?我半信半疑走去看——结果,是舅舅。
我忍不住大喊:「舅舅!」
然後用尽全力跑过去,抱jin他。舅舅的肩膀依旧宽厚得像座山。
「舅舅,我好想你。」
他伸手帮我ca眼泪,笑着说:「哎呀,雅雯chang大了,都chang高了,舅舅不用再蹲着跟你说话罗!」
说到一半时,班导还是走过来,皱着眉,先确认站在我shen边的男人是谁:「你好,请问你是雅雯的…?」
舅舅ma上站直shen子,回答得乾脆:「你好!我是雅雯的舅舅,她母亲的哥哥。」
原本冷着脸的班导,瞬间变得和气,语气里还带了点歉意:「舅舅你好,我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想确认雅雯的安全,真的抱歉。」
舅舅摆摆手,淡淡地说:「没关系,雅雯就拜托你了。她从小是我照顾chang大的,小孩顽pi,但不坏。」
我站在旁边,看着这一幕,心里忽然一阵酸热。
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,自己也可以有一个「大人」,能在老师面前提起我、护着我。那一刻,我不再是孤单的小孩,而是有家人、有靠山的人。
班导开始对舅舅说起我:「其实雅雯一直表现得很好,她写过一篇作文,题目是〈我的舅舅〉,就是写你。那篇现在还贴在学校的作品展上,如果你有空,真的值得去看看。」
我低着tou,脸tang得要命。老师的夸奖听起来别扭,可是抬tou一看,舅舅脸上全是骄傲,像是换成了他自己得了奖一样。那副表情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,但当下,我忽然明白一件事——舅舅看我,不是外甥nV,而像是他自己的孩子。
老师走开後,空地上只剩下我和舅舅跟一些没看过我的家chang的同学。
舅舅伸进K子上的口袋,掏出两千块sai到我手里:「去买你喜欢的东西,去吃好吃的。」
我愣了一下,却没多想,反正小孩哪懂什麽客气。手里那叠钱沉甸甸的,还没回过神,舅舅又从车上拿出一个透明袋。塑胶袋窸窸窣窣的声音,害我一直期待舅舅又要给我什麽。
他笑着晃到我面前,把袋子打开:「你看,这是什麽?」
里面是一把红得发亮的仙丹花。
我盯着它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那不是普通的花,那是我童年的回忆。舅舅以前总看着我拿着笔跟皱皱的纸陪我数花朵、看我笨拙地把五朵算成一百朵,他总是笑着纠正。
这些花,我知dao他是特地从家里门口摘来,就因为他记得,我Aix1花mi。
鼻子一酸,我大哭起来。那些被同学笑我是孤儿、被说从孤儿院出来的话,全都一GU脑说了出来。我的孤僻,我的沉默,我在教室里被孤立的日子,全说给舅舅听。
我知dao他没办法改变什麽。他在花莲,我在桃园,我们之间隔着太多距离。可是他还是记得我的喜好,还是带着仙丹花送给我,那不是一个很贵的礼物,也不需要花大价钱才买得到的,但那一刻,我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的小孩,而是一朵被他细心对待的花。
「我帮你算过了,总共一百朵。」他很认真地说。
我明明知dao他不会真的去数,因为舅舅是个超级懒的大人,但我还是选择相信。
我哭着抬tou:「舅舅,我会算数了,我可以从一数到一百了。」
「嗯,很bAng。」他r0ur0u我的tou,「如果想舅舅了,就看看星星。舅舅每晚都会看星星。如果委屈,就去x1花mi,甜甜的,心情会好一些。舅舅要回去了,舅舅太忙了~你要乖,舅舅会等你回来花莲。」这zhong话放在现在,一定是一个nuan男。
我哭得像xie洪一样,gen本停不下来。舅舅ca掉我脸上的眼泪,语气很坚定:「如果同学欺负你,别去听。这不是你的错。如果委屈,就偷偷打电话给我,我会冲去桃园,把你接走。」
我知dao他办不到,阿嬷也不会让他这麽zuo。但那句话,那时给了我很大的靠山。让我知dao自己不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。
那时我握着仙丹花,忽然觉得自己完整了。後来,就算同学再怎麽叫我孤儿,我也不怕。因为在远方,有人记得我的喜好,有人把我放在心上。
他们说我没有爸妈,可那一刻,舅舅就是我的爸爸。
他们笑我黑,我却知dao,那是因为我敢面对太yAn。像仙丹花一样,一年四季都在开。
我开始学会反驳,学会为自己的委屈说话。我不再只是想要他们的认可,而是开始相信我本来就值得的底气。
後来,每次经过校门口的树丛,我都会去找仙丹花,偷偷摘几朵x1花mi。那是我的证据,证明我不是残缺的。证明在瑞穗的那一天,舅舅真的来过。
「舅舅会等你回来。」
这句话,在我心里站了二十多年,从没倒过。
仙丹花也是。
昨晚我把三天的用品和衣物都收拾好,还跟阿嬷借了一支hua盖手机。那时候还没有chu2控手机,自拍这件事更是遥远。我很少碰手机,因为阿嬷不喜欢小孩一天到晚拿着手机玩。但那天是我第一次主动跟阿嬷开口,因为我想要能打电话给舅舅,好让他随时找到我。
那天,我带着既jin张又兴奋的心情去参加旅行。
同学们鱼贯上车,挑自己喜欢的座位。我用最快的速度抢到後面靠窗的位置。一路上,窗外的景sE渐渐变化:从桃园杂luan的电线杆与耸立的建筑,慢慢换成被群山拥抱的风景,还能看见海洋中的gUi山岛。穿过十二公里chang的隧dao,这是舅舅曾经带我回花莲必经的路。我的老家,终於要到了。
那瞬间,我安静下来。不是快乐,而是久违的平静。
游览车里同学嘻笑玩闹,但在我的位置上,只有安静。
我想起国小二年级园游会的那一天。
阿公阿嬷没有来,哥哥们也没有来。阿公曾说爸爸会来,可我等了一整天都没看到。打电话过去,也没人接。最後,同学嘲笑我:「你爸妈都没来,你是不是孤儿?」说是不是被丢掉的小孩。有人甚至故意模仿我哭的样子,一边学一边笑。那一刻,我脸红到发tang,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。因为我知dao,他们说得有点像是真的。
那时候我还假装当作玩笑。chang大後才发现,那些话,b玩笑更像诅咒。
园游会那天,我孤单一个人,躲到校门口附近的花丛边,盯着那一丛红得发亮的仙丹花。那是我童年里最熟悉的花。小时候在花莲,家门口对面就有一整片。我超Ai摘下来x1花mi,甜甜的。那是我的快乐。
我小小的手,还会拿纸跟笔去数花朵,写在纸上zuo纪录。「一、二、三、四、五…一百!」我嚷着。
我拿给舅舅看,舅舅笑我:「你还小,不会算数~哪有第五朵就tiao到一百朵的啦~」」
我倔强的说:「真的一百朵啦!」其实我gen本不会算,只是天真地以为「十」之後就是「一百」了,中间的数字完全不会,但我真的很认真的去算!我在这里发誓!
舅舅总笑我,然後带着我数数字:「雅雯来~12345….20…这里有23朵喔~」
我很认真的听舅舅说话,用着小小的手指,算好每一朵花:「好~12345…..100~」
「没有100朵啦~哈哈哈」舅舅一边笑我,我却依旧y说「一百朵!」。舅舅和舅妈笑着,我被笑也不生气,因为他们的笑声里有Ai。
这段记忆,清晰得不像话。
甚至在我开始写这本书时,还特地问舅舅,他居然还记得
那段童年回忆後,我国小一年级,依然拿着笔跟纸,习惯的去算花朵,下雨天的话,就不会去算花朵了,因为那时我专业到,知dao下雨的话,花朵会一直掉,算下去也不准。
回到旅行那天,晚上到了瑞穗,我打电话给舅舅,告诉他我住的小木屋在哪里。大概过了一个小时,有同学拍我肩膀:「谢雅雯,你爸好像来找你,在後面转角。」我愣住了。我爸?怎麽可能?他连答应的事都总是失约,怎麽会突然跑来?我半信半疑走去看——结果,是舅舅。
我忍不住大喊:「舅舅!」
然後用尽全力跑过去,抱jin他。舅舅的肩膀依旧宽厚得像座山。
「舅舅,我好想你。」
他伸手帮我ca眼泪,笑着说:「哎呀,雅雯chang大了,都chang高了,舅舅不用再蹲着跟你说话罗!」
说到一半时,班导还是走过来,皱着眉,先确认站在我shen边的男人是谁:「你好,请问你是雅雯的…?」
舅舅ma上站直shen子,回答得乾脆:「你好!我是雅雯的舅舅,她母亲的哥哥。」
原本冷着脸的班导,瞬间变得和气,语气里还带了点歉意:「舅舅你好,我没有别的意思,只是想确认雅雯的安全,真的抱歉。」
舅舅摆摆手,淡淡地说:「没关系,雅雯就拜托你了。她从小是我照顾chang大的,小孩顽pi,但不坏。」
我站在旁边,看着这一幕,心里忽然一阵酸热。
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,自己也可以有一个「大人」,能在老师面前提起我、护着我。那一刻,我不再是孤单的小孩,而是有家人、有靠山的人。
班导开始对舅舅说起我:「其实雅雯一直表现得很好,她写过一篇作文,题目是〈我的舅舅〉,就是写你。那篇现在还贴在学校的作品展上,如果你有空,真的值得去看看。」
我低着tou,脸tang得要命。老师的夸奖听起来别扭,可是抬tou一看,舅舅脸上全是骄傲,像是换成了他自己得了奖一样。那副表情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,但当下,我忽然明白一件事——舅舅看我,不是外甥nV,而像是他自己的孩子。
老师走开後,空地上只剩下我和舅舅跟一些没看过我的家chang的同学。
舅舅伸进K子上的口袋,掏出两千块sai到我手里:「去买你喜欢的东西,去吃好吃的。」
我愣了一下,却没多想,反正小孩哪懂什麽客气。手里那叠钱沉甸甸的,还没回过神,舅舅又从车上拿出一个透明袋。塑胶袋窸窸窣窣的声音,害我一直期待舅舅又要给我什麽。
他笑着晃到我面前,把袋子打开:「你看,这是什麽?」
里面是一把红得发亮的仙丹花。
我盯着它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那不是普通的花,那是我童年的回忆。舅舅以前总看着我拿着笔跟皱皱的纸陪我数花朵、看我笨拙地把五朵算成一百朵,他总是笑着纠正。
这些花,我知dao他是特地从家里门口摘来,就因为他记得,我Aix1花mi。
鼻子一酸,我大哭起来。那些被同学笑我是孤儿、被说从孤儿院出来的话,全都一GU脑说了出来。我的孤僻,我的沉默,我在教室里被孤立的日子,全说给舅舅听。
我知dao他没办法改变什麽。他在花莲,我在桃园,我们之间隔着太多距离。可是他还是记得我的喜好,还是带着仙丹花送给我,那不是一个很贵的礼物,也不需要花大价钱才买得到的,但那一刻,我觉得自己不是孤零零的小孩,而是一朵被他细心对待的花。
「我帮你算过了,总共一百朵。」他很认真地说。
我明明知dao他不会真的去数,因为舅舅是个超级懒的大人,但我还是选择相信。
我哭着抬tou:「舅舅,我会算数了,我可以从一数到一百了。」
「嗯,很bAng。」他r0ur0u我的tou,「如果想舅舅了,就看看星星。舅舅每晚都会看星星。如果委屈,就去x1花mi,甜甜的,心情会好一些。舅舅要回去了,舅舅太忙了~你要乖,舅舅会等你回来花莲。」这zhong话放在现在,一定是一个nuan男。
我哭得像xie洪一样,gen本停不下来。舅舅ca掉我脸上的眼泪,语气很坚定:「如果同学欺负你,别去听。这不是你的错。如果委屈,就偷偷打电话给我,我会冲去桃园,把你接走。」
我知dao他办不到,阿嬷也不会让他这麽zuo。但那句话,那时给了我很大的靠山。让我知dao自己不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孩子。
那时我握着仙丹花,忽然觉得自己完整了。後来,就算同学再怎麽叫我孤儿,我也不怕。因为在远方,有人记得我的喜好,有人把我放在心上。
他们说我没有爸妈,可那一刻,舅舅就是我的爸爸。
他们笑我黑,我却知dao,那是因为我敢面对太yAn。像仙丹花一样,一年四季都在开。
我开始学会反驳,学会为自己的委屈说话。我不再只是想要他们的认可,而是开始相信我本来就值得的底气。
後来,每次经过校门口的树丛,我都会去找仙丹花,偷偷摘几朵x1花mi。那是我的证据,证明我不是残缺的。证明在瑞穗的那一天,舅舅真的来过。
「舅舅会等你回来。」
这句话,在我心里站了二十多年,从没倒过。
仙丹花也是。